第519章:必先使其疯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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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统十六年,顺天府,乾清宫。
  
  “混账!”
  
  已经十七岁的朱祁镇猛地将手中的奏折摔在地上,脸上满是愤怒。
  
  “这群刁民!一定是受了那个人的蛊惑!”
  
  “朕明明已经减半了他们的赋税!他们却还要聚众叛乱,起兵谋逆!?”
  
  “来人!宣安远侯柳升!”
  
  “陛下!不可啊!”于谦闻言立刻跪下,以头抢地。
  
  “自古以来,百姓起兵,多是因为生活难以为继,但凡能有一口饭,哪怕是寅吃卯粮,他们也会低头努力。”
  
  “然而陛下去年重开福建、浙江等地的银矿,大大的增加了百姓的徭役,同时因为银矿的原因赋税增加,地方官员层层加码,最终导致其所收支银早已超过公税。”
  
  说到这里,于谦抬起头,苦口婆心地劝道。
  
  “陛下,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,面对百姓,堵不如疏啊!”
  
  “好了!”朱祁镇大袖一挥,很是不满。
  
  “于尚书,你是兵部尚书,此事是户部的事情,与你无关,你先退下吧!”
  
  ……
  
  于谦闻言语塞,良久之后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躬身退走。
  
  ……
  
  走出乾清宫,沿着来时的路返回,这条路于谦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,但今日,他却有了不同的感觉。
  
  从乾清宫的南方是三大殿,如非是早朝或者是册封等重大事宜之外不可随便进入,于谦习惯性地从东门离开。
  
  然而,但在走到建极殿东侧的时候,于谦却停下了脚步,朝着东北方看去。
  
  那里,是仁寿宫的方向,是曾经吴王一脉居住的地方。
  
  如今,仁寿宫已经破烂不堪,因为孙皇后的意思,这仁寿宫在吴王一脉离开之后就无人修缮了。
  
  至于原因……于谦心知肚明。
  
  想到这里,他仰天长叹。
  
  当年,就该跟着世子殿下离开的……世子殿下说的没错,孙皇后……不是个好母亲,教导不出一个明君。
  
  ……
  
  香州府,吴王宫。
  
  “行了,我知道了。”
  
  朱瞻壑随手将奏折甩给了在一旁等候着的陈循,重新拾起了身旁的戒尺。
  
  “小小年纪谁教你的?啊?你爹我是教你这样做的吗?”
  
  陈循看着正在训子的朱瞻壑,心中有很多话想说,但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。
  
  摇头一笑,陈循躬身退走。
  
  离开吴王宫的陈循,才刚出宫门就被一群人给堵住了,陈循看着面前众人,抬手示意,然后率先朝着长安街的东南方而去。
  
  陈府。
  
  来了香州府之后,陈循没有任何愧疚的接受了朱瞻壑的赏赐,一座坐落于长安街的宅邸。
  
  “德遵,怎么样了?”
  
  一入座,胡濙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。
  
  “你说你,都一把年纪了,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?”陈循没有回答,反倒是先给众人倒茶。
  
  “折子递给了世子殿下了,不过世子殿下又还给我了。”
  
  说着,陈循从袖中掏出了那封折子,放在了众人的面前。
  
  “唉……”胡濙见状长叹一声。
  
  十二年了。
  
  自从正统四年,太皇太后张氏薨逝殡天后,朱瞻壑就率领着吴王一脉撤出了顺天府,将顺天府交给了正统皇帝和皇太后孙若微。
  
  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不明白,因为在他们看来朱瞻壑这是放弃了大好的局面,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了。
  
  但在吴王一脉撤出顺天府,前往通州码头坐船离开的时候,胡濙等人才知道当初的他们都忽略了什么。
  
  哪怕已经十二年了,胡濙依旧还记得,当日从顺天府到通州码头,路旁站满了百姓。
  
  他们是去给吴王一脉送行的,但怀揣着的感情却不是不舍,而是高兴。
  
  是的,是高兴。
  
  他们高兴,那个战争狂魔终于离开了大明。
  
  他们高兴,自己的孩子、丈夫甚至是父亲终于不必每日生活在何时会上战场的阴影下。
  
  他们高兴,那个在大明本可以安定十八年的时候征战了十八年,名下冤魂不计其数的屠城和筑京观的狂魔终于离开了。
  
  似乎,朱瞻壑以一己之力,为大明抗出的十八年安定他们完全看不到。
  
  似乎,朱瞻壑派人历经千辛万苦所取回来的新粮他们完全看不到。
  
  似乎,朱瞻壑摊丁入亩,减少他们身上的赋税重担,他们也看不到。
  
  那个时候胡濙才知道,被战争给吓怕了的百姓什么都看不到,他们看到的就只有朱瞻壑所带来的战争阴霾,只是单方面的认为朱瞻壑会让他们上战场。
  
  所以,当年除了于谦之外,所有人都跟着朱瞻壑离开了,不仅仅是因为朱瞻壑被人们所误解,也因为百姓们的所作所为让胡濙等人寒了心。
  
  他们没想到,在朱瞻壑麾下的那些年,他们劳心劳力,自以为缔造的盛世,在百姓眼中却只是灾难来临的前兆。
  
  如今,当年跟着吴王一脉来到香州府的官员们已经换了不少,老牌的官员中有很多都已经退了,甚至是离开了人世。
  
  如夏原吉,正统七年离世,其子夏瑄继承了他户部尚书的位置。
  
  当然了,只是香州府的户部尚书。
  
  还有邢宽也是,其子邢坤继承其刑部尚书的位置等等。
  
  但十二年如一日,他们一直都在等,等一个回到顺天府的机会。
  
  “行了,也别灰心,那个日子离我们不远了。”
  
  看到胡濙的颓丧,陈循开口劝解道。
  
  “朝廷这些年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,这些年瓦剌、东察合台汗国和朝鲜的蠢蠢欲动我们也都看着,皇帝的昏……”
  
  说到这里,陈循后知后觉地住了嘴,但所有人都明白陈循的意思。
  
  当年,吴王一脉携陈循等一众官员离京,顺天府可以说是发生了大地震。
  
  内阁和六部尚书只剩下了一个于谦,其他人全都走了,但这还不止。
  
  也不知道是因为忌惮还是本就不喜,当年朱瞻壑提公羊学为官学,此后大明的科举内容也都是公羊学,但在正统五年开始,一切又都变了回去。
  
  正统五年,皇帝下令,废除公羊学,重立程朱理学为官学。
  
  虽然只是很平淡的一道命令,也没有说要对曾经的公羊士子怎么样,但在朝中为官的,只要是公羊士子,不是被迫辞官就是被调到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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